業界主管們常抱怨手下沒有人才,要理解這種抱怨的因果迴向,明朝關門皇帝崇禎作了鮮明的闡釋。闖將李自成率農民軍攻破北京,崇禎煤山自縊,留下血書言「諸臣誤朕也」;然而回顧崇禎在位的17年,手下並不缺能臣勇將,何以落得這番下場,其決策習性屢屢讓將星殞落、文官殉命可說是關鍵,幾位代表性人物的遭遇可為例證。
首先是曾總理五省軍務、全殲闖王高迎祥、被農民軍稱為「盧閻王」的盧象昇,在圍剿初見成效同時,清軍南下直逼北京,崇禎對於應優先處理清軍外患或是農民軍內憂,缺乏明確的戰略構想,挖東補西,將盧象昇調至宣大山西抵禦清軍。然而面對清軍,應該議和或對戰,崇禎立場依舊搖擺,既召來主戰的盧象昇、又默認兵部尚書(相當國防部長)及遼東監軍太監高起潛的議和活動,和戰兩方在御前會議針鋒相對,崇禎說自己不主和,卻派高起潛擔任監軍、處處掣肘,導致兵敗,崇禎先欲革盧象昇職、後要求其戴罪立功,盧象昇受責不得不孤注一擲出戰,而高起潛卻調走預定的援軍,致使盧象昇孤軍作戰,戰死前最後一役即已知生還無望,仍遙向皇帝行拜謁大禮後出戰,時崇禎12年。此一憾事究其原因,是崇禎無法認清整體戰略上「攘外與安內孰先」、面對清軍「和談與對戰孰重」、又放任下屬相互撕咬,導致盧象昇戰死。
其次是同樣總督五省兵務、於崇禎11年擊敗李自成,使其僅剩十八騎退入商洛山的洪承疇,隔年也因清軍進逼被調任薊遼總督與皇太極對戰,農民軍因而獲得喘息。清軍圍困錦州實施「圍點打援」戰略,崇禎為「滅寇雪恥」,在未掌握清軍戰略意圖前,草率命令洪承疇率全部主力出擊,洪承疇相當清楚清軍戰略,向崇禎分析應採取謹慎持久戰,崇禎初也支持,但卻經不住朝中大臣鼓動,改而支持速決戰。洪承疇不得不進兵,遂被皇太極包圍,於松山糧草被切斷孤立無援,手下總兵建議退兵取糧,洪承疇苦勸唯有拚死一戰才有出路,原已奏效,但之後一總兵逃跑,引發其他總兵爭先恐後逃出,丟盔棄甲又遭伏擊,不戰而敗。崇禎聞報,命洪承疇死守,再令他無法退出戰場,結果松山副將綁了洪承疇,作為獻降清軍的見面禮。洪承疇降清,成為清軍平定中原的引路人,但最後被清廷定為貳臣,角色沉重且屈辱,舞台卻是由崇禎「忽視戰略、搖擺不定、干預細節、意氣用事」的決策習性所搭成。
崇禎15年對清軍軍事告急,兵部尚書陳新甲奉崇禎指示,可以便宜行事與清軍議和,唯須保密以免朝臣議論。陳新甲完成談判後,秘書粗心地讓談判文書陰錯陽差登載於邸報(相當於政府公報),群臣譁然以為喪權辱國、聲討陳新甲,崇禎要陳新甲負起責任,陳新甲不願獨自扛責,反而透露議和是崇禎的主張,刑部原本要以擅自議和的罪名處死陳新甲,但在崇禎暗示下,以其他罪名處死,然而朝臣都知道真實情況。此事後續影響是崇禎17年2月的最後關頭,打算徵調吳三桂入關守京,內閣卻不願意發正式的徵調公文,因為閣臣擔心現在做出決定,事後崇禎會以「棄地」降罪,畢竟陳新甲殷鑑不遠;拖延近一月,崇禎只好自己發諭旨,但為時已晚,崇禎為自己的「好臉面、不願負責」付出了代價。
這些事例,指出主管若是「忽視戰略、搖擺不定、干預細節、意氣用事」、又「放任下屬相互撕咬」、出了事還「好臉面、不願負責」,在古代面對如此君主,由於缺乏完善平和的職場退場機制,人才或者忠誠得只能犧牲報效君恩、或者不善揣上意以致冤殺、或者背負貳臣罵名,都是毀滅;現代社會應不致悲壯如斯,但如此主管,必然使人才棄走,焉能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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