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拉創辦的臉書社團毫無原創性可言，連名稱都是被抄到爛的老梗。幾年前兩個IG 網紅創立「闆娘北鼻股份有限公司」（Boss Babe Inc.），主推所謂的「十二週IG 經營加速器」課程，教幼齒女生壯大粉絲群、化追蹤數為鈔票數，而且只要心動價兩千兩百九十七美元（約台幣六萬九千元）。闆娘北鼻創辦人均為英國網紅，目前住在洛杉磯，她們不光風情萬種，濾鏡也套很重，現在追蹤數已經突破三百萬。至於塔拉的闆娘北鼻，我寫這本書時，社團才六十八名成員，其中至少三個是她創的分身，社團成立時間約莫是她自詡為社群大師那陣子。
我問塔拉，經歷一連串失敗，是什麼讓她覺得自己夠格稱為創業專家？此時她變得防備心十足，接著含糊其辭地說：「聽好了，這有討論空間吧。我知道有人說要成為專家必須經歷一萬小時的磨練。看看這些年，我一路走來到底累積了多少小時，可能沒有真的到上萬，就算沒有，肯定也很接近專家的狀態了。我真的懂經營社群需要的所有條件。」「那麼妳靠經營社群的收入大概多少？」塔拉給了個差不多的回覆，可是她承認沒那麼賺。就連有沒有達到最低薪資也不得而知。「我的事業還在草創階段，有賺，但不是大賺，錢都來自社群和聯盟行銷。」儘管如此，她依舊自認夠格開辦一千美元的數位網紅課程教授年輕女生。「我傳授她們整套經營法則，包括最終計畫，因為妳到線上討生活，最大的問題是處處是謎團。『怎麼真的在線上賺錢？』、『其他人都怎麼做的？』
感覺根本沒人想分享自己的方法。」事實上人人都在分享，還堂而皇之收費，就算他們對這塊一無所知。
全球專業線上教學市值兩千八百億美元（約台幣八．四兆元），其中大多是經過合格認證的菁英事業課程，至於期望透過進修增加就業選項的一般勞動人口則會遇到越來越多自賣自誇的庸才或自我標榜的專家。如今，新興科技使得就業前景岌岌可危，打平生活成本和維持奢侈生活的壓力也水漲船高，因此進修提升收入的需求節節攀升也無可厚非。再者，自我成長產業的入行門檻低，自然招引那些遊走法律邊緣從事買賣的投機份子。大部分生意人有的是創業資金，但是現在你只需要一支智慧型手機和一個網站就能成為社群大師，這些通通用不著二十元英磅（約台幣七百六十元）。阿貓阿狗都能在網路搜到入門資訊，改寫一下，把自己重新包裝就能出發。現在有一種職業是創業教練，他們完全沒有生意經驗，還有一種是人生教練，但他們的人生歷練有限。
確實有些人毫不避諱地奉行弄假成真的歪理，而這樣的商業生態不光充斥著千禧世代，還有像塔拉一樣步入過渡期的中年人。其實社群大師能否創造商業利益甚或履行承諾算後話，關鍵是類似的服務是否存在市場需求？人們是否相信所謂的自我標榜和行銷話術？經濟窘迫自然使我們萌生改善生活的欲望，這份欲望卻變相成為有機可乘的牟利工具，一方面驅使川普總統掛上名諱供大學招搖撞騙，另一方面哄得塔拉白白損失三萬五千美元（約台幣一百〇五萬元）。
然而塔拉的事業第二春顯然是一大諷刺。過去她誤信所謂的「房地產保證課」，殊不知所謂的講師根本名不副實，甚至對房產投資一竅不通。如今，塔拉打著社群大師的名號開班授課，聲稱自己有能力幫助學員創業成為網紅或數位商人，事實上她在社群的絕大部份時間都是可有可無地掙扎過活。塔拉不是唯一一個行騙當追夢的人，有別於川普的利慾薰心，她的動力來自於雄心抱負。
為了抓住任何翻身的機會，所有人都可能昧著良心誇大專業，可是名不副實的自我標榜在網紅市場已然演變成大規模現象。塔拉確實具備文案寫手的背景，但社群經歷卻是捏造的，就連和她在線上有來有往的大抵也是同路人，彼此裝得相親相愛，只求一時的逢場作戲能換得實在的買氣。朋友人脈素來是做生意不可或缺的一環，然而過往的日子裡，私生活與生意場好歹涇渭分明。今時今日，朋友成了追蹤者、追蹤者成了社群流量，而社群的根本則是對虛假人設的崇拜。出身郊區的塔拉過去是害羞內向的女孩，現在則是立身都市的社群專家，是自信膽大的美國生意人。川普的行銷話術無疑是眼球經濟的不敗聖典，成功騙倒了包括塔拉在內的一大票人，而上當的塔拉再照本宣科行騙社群。
（本文摘自希米恩・布朗著《底層網紅：時尚、金錢、性、暴力……社群慾望建構的最強龐氏騙局！》，寫樂文化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