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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前財政部長:政策制定者不分派別 只分有沒有深思熟慮過

《蹚渾水的理由》書摘精選

有效的金融法規會讓大眾更支持市場經濟體系,因為大多數人能從體系中獲益,而不是被占便宜。圖/freepik
有效的金融法規會讓大眾更支持市場經濟體系,因為大多數人能從體系中獲益,而不是被占便宜。圖/freepi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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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按:羅伯特.魯賓,曾任高盛聯合董事長。1995~1999年間,擔任比爾.柯林頓總統麾下的財政部長,儘管歷經墨西哥債務危機、亞洲金融風暴,他依舊讓美國財政轉虧為盈,締造美國史上最長的經濟成長期。其任職財政部長期間,魯賓隨身必帶著一本黃色筆記(Yellow Pad),他會在其中一欄寫出事件發生的所有可能、另一欄寫下每個結果發生的機率,而這個黃色筆記,能幫助他在「成本」與「效益」之間,做出最佳權衡。本文摘自新書《蹚渾水的理由》。

財政政策這個主題其實有點無聊。我太太茱蒂甚至建議我,把這一段內容命名為「咬牙讀完」(Slog Through It)。但財政議題就是跟我生涯最密切相關的經濟政策領域,而我覺得我至少要稍微詳談一下這個主題。

同時,財政政策立場經常被過度簡化,所以我更要談。細膩的議題被簡化成二元對立後,使人們將其錯誤的歸類成兩類:第一類是「財政鷹派」(有時又稱「赤字鷹派」),主張減少赤字;第二類則是「財政鴿派」,主張不受約束的借款(因此赤字會增加)並不會產生負面效應。

我大概算是鷹派,但從這個例子你就知道,標籤雖然能夠闡明事情,但也會混淆事情。我的確相信財政紀律,也就是說,我認為我們應該謹慎考慮「該把公共資金花在哪」,以及「我們該容許多大的聯邦債務」,才能讓整體經濟成長。但我並不反對負債或赤字本身,在經濟大衰退期間,以及新冠肺炎疫情初期,我說過也寫過:我們必須有健全的救濟和激勵措施,才能彌補經濟體中短缺的私人需求;而這些措施就是要靠赤字開支才能資助。

就我看來,最重大的分歧不是財政鷹派和鴿派,而是「嚴謹思考財政議題相關問題的人」,以及「輕率行動,覺得這些問題都有簡單答案的人」。我覺得近來越來越多政治人物、政策制定者,甚至一些學者都屬於後者。他們當中最極端的人可能會主張,我們應該減少赤字,而不顧長期社會或經濟成本,甚至可以無限制的借錢。至於減少赤字上比較不極端的版本(但沒有比較嚴謹),就是宣稱支持赤字,但前提是不能違背自己的政治優先事項,例如右派的減稅、左派的公共支出等。

有些人雖然沒有嚴謹思考財政事務,但最後仍採取跟我類似的政治立場。不過我覺得,比起「沒有周延處理相關議題,但剛好在政策上贊同我的人」,「跟我在政策上意見不合,卻謹慎處理相關議題的人」反而跟我有更多共同之處。

比方說,有些經濟學家主張,雖然我們不能無限增加我們相對於總體經濟的負債(通常稱為「債務占GDP比例」),但我們還有很多負債的空間。而且當低利率持續好幾年的時候(直到2022年才有提高),這種主張更是強烈。

提出這種主張的經濟學家和專家,有許多人都徹底思考過這個議題。他們和我的基本論點是一致的。第一,美國能夠累積的債務是有限度的。第二,這個限度無法在事前就精準的確定,因為它取決於市場心理學、商業信心、市場放款給聯邦政府的意願,以及其他因素。

但我不同意他們的結論。這並非因為我的意識形態是赤字鷹派,而是因為根據我的判斷,長期高赤字的風險,遠比這些經濟政策思想家認為的還高。

事實上,我甚至認為我們目前的長期財政軌跡(也就是我們目前預期的債務占GDP比例),產生了既嚴重又相互關聯的風險。基本經濟理論暗示政府應該在衰退之際借更多錢、花更多錢,以彌補失去的消費者與企業需求;而且應該在經濟成長之際減少支出、增加收入(或雙管齊下),以減少債務占GDP比例。不過最近幾十年來,我們太常不照這個策略走,反而無論時局好壞都維持巨大的赤字,將債務占GDP比例逐漸提高到美國史上第二高的水準(史上最高的那次,是二戰剛打完時)。

這可能讓市場在將來衰退之際,更不可能放款給財政部,進而大幅降低經濟的恢復能力。現在的高借款水準,也可能使我們在未來更難做出赤字資助的公共投資;可能是因為借款增加,而使市場利率產生不利的反應,或是政治人物沒興趣做這些額外的投資,或兩者皆有。赤字資助的公共投資相當重要,但我們仍要權衡這些投資的利益,以及這些赤字產生的風險,包括利率飆升,甚至導致金融危機,這兩者都會讓這樣的投資變得不明智或不可能。雖然借款和支出並非通貨膨脹的唯一原因,但它們會讓經濟過熱、導致通貨膨脹。

寫到這裡,通貨膨脹是美國消費者、勞工和政策制定者最擔心的事情之一。但不明智的財政政策導致的風險,可不只有通貨膨脹而已,還有其他包括;使美元趨於弱勢,外國資金撤離市場,以及可能的市場疑慮(關於未來的通貨膨脹,以及未來經濟體中儲蓄的供需失衡)。基於這些理由,不明智的財政路線可能會導致利率飆升,而且你無法預測它何時會飆升。在極端情況下,也可能會產生金融危機。

2021年1月,彼得.奧薩格(Peter Orszag,曾任行政管理和預算局局長)、約瑟夫.史迪格里茲(Joseph Stiglitz,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與我,在一份論文中堅決主張:未來的通貨膨脹和利率都有「極深的不確定性」。我認為發生過的事件已經證實了我們的立場,說得更廣義一點,這些情況其實一直都有很大的不確定性(即使通膨與利率已經很久沒漲了),因此如果打算用赤字來資助支出或減稅,那麼計算風險時就要將這種不確定性列入考量。

請務必記得,財政狀況也會造成心理上的效應,而且模型無法完全掌握它。舉個例子,1990年代初期,大家都很擔心美國的財政永續性,而這種不確定的感覺,蔓延到美國的經濟政策,因此使企業不看好政治體系面對挑戰的能力。這種情況拖累了企業的投資和僱用情形,進而影響了整體經濟。

不明智的赤字和債務占GDP比例所導致的風險,已經很久沒成真了,不過近年來,我們的赤字很可能令人更不想支持公共投資,而且在2022年,我們的經濟已承受了巨大的通膨壓力,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出在赤字開支。雖然我們不確定目前的財政狀況是否已偏離基本原則,但我們目前的債務占GDP比例已然處於歷史高點(接近1946年以來的最高水準),這也意味著,這種狀況總有一天會受到嚴厲的修正。

無論我對這些風險成真機率的看法是對是錯,我們其實根本就不必承擔這些風險。新冠肺炎疫情爆發之前,聯邦稅收占GDP的百分比,就已經遠低於充分就業經濟下的歷史平均值,甚至比1990年代經濟繁榮時還低。與其借更多錢來滿足基礎建設需求、資助反貧窮計畫、進行其他值得的投資,我們不如藉由累進稅率來增加必要的資金,逐漸改善中期和長期的財政軌跡。請留意,我這裡指的「累進」是經濟上的意義,而非政治上的「進步」,意思是所得與財富最多的人要負擔特別重的稅(譯按:累進和進步的英文都是「progressive」)。

若想改善我們的財政狀況,同時繼續做出必要的公共投資,提高收入並非唯一的方法。例如美國目前醫療保健成本占GDP的比例,雖大幅超越其他已開發經濟體,卻沒有產生更好的醫療成果。這表示我們有機會(至少理論上來說)在不必犧牲病患照護的情況下,減少聯邦醫療保健計畫的成本。

總而言之,我認為我們目前債務占GDP比例的長期軌跡,將會持續招致風險;與其這樣,我們應該要明智的投資,比起重度仰賴借款,更應該透過累進稅率增加收入;同時也要盡可能提高效率來降低成本,這樣才有更多空間實行各種必要的公共計畫。我並不認為,採用這種方法的財政政策議程屬於鷹派或鴿派其中一種,但我認為這樣的議程,將會讓美國經濟處於最有利的地位,以達到長期成功。

除了增加和支出資金,我認為政府還必須盡到第三個職責,那就是處理所謂的「結構性議題」。這有點籠統,甚至有些重疊之處,因為許多結構性議題也牽涉到更大的公共投資。但大致上來說,我的意思是「除了公共投資以外,其他只能透過政府行動(立法,或由行政機關制定規則)來有效處理的議題」。

其中一個議題,就是法規。這個領域內的商議太偏向數量方面的問題(我們應該要有多少法規?),卻沒討論既有法規或法規提案的好處。就算大家有考慮到法規的好處,辯論時通常也缺乏紀律、偏向意識形態。這就是為什麼,我認為我們只要應用嚴謹的成本效益框架,就能獲益良多。

過去有幾屆政府(包括柯林頓總統和歐巴馬總統)都試過這種做法,雖然他們的成果很有限,但未來的政府應該繼續嘗試,因為背後的收穫會是不可計量的。為了提高成功機率,我們應該大幅增加行政管理和預算局的職員和資源,也就是負責審核法規之處。

有些民主黨黨員,十分懷疑用成本效益方法制定法規的成效,因為過去企業曾利用它來規避那些符合整體公共利益的規則;而且這些黨員也擔心,這種作法在未來必定會偏袒企業。但假如政策制定者有考慮到整個成本效益範圍(例如這些法規是否有減少貧富差距、將來氣候變遷的成本等),我不認為會發生這種事。比方說,如果沒有緩和氣候變遷就會嚴重損害經濟,那麼成本效益方法就應該更加強環保法規,而不是削弱它。

在金融部門,成本效益方法同樣也能定出更有效的監管政策,同時讓大家更清楚這類法規的必要性。我認為市場過熱的原因,在於貪婪與恐懼。自從我在高盛擔任更高階的職位之後,我開始以更全面的角度思考市場風險,也因此支持那些設計來避免系統性市場失靈的金融法規。

缺乏有效的金融法規,會招致嚴重的問題,包括市場操縱、體系內重要機構的信用度降低,以及缺乏適當的消費者保護機制。最後,有效的金融法規第二層的好處,就是讓大家更支持我們的市場經濟體系,因為它們讓大多數人更加感受到體系對其有益,而不是在占他們便宜。

以上就是「維持我們市場經濟體系的民眾支持度」的最後一個重點,它經常被忽視。以勞動政策為例,許多我認識的執行長都跟工會作對。而我認為這是錯的。如果執行長想維持市場經濟、彈性勞動市場、貿易自由化,以及其他成功經濟體優先事項的支持度,美國人就必須先感覺到這些政策在為他們效力。工會在其中扮演著關鍵的角色,將更多經濟成長的利益帶到所有社會部門。我認為這個效應本身就是正面的。就算你不同意,但讓更多人分享到經濟利益,就會有更多人支持明智的經濟政策,這些都是符合企業利益的。

文章來源:羅伯特.魯賓著《蹚渾水的理由:前高盛董事長魯賓回憶錄:沒把握的事,如何做有把握的決定。》,大是文化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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