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和黨總統候選人川普遭暗殺未遂,反映美國社會嚴重分化。民眾認為政治對立催化暴力。歷史學家指出,美國幾次政治槍擊後,社會有重大進步;但現在選舉期間,激化言辭依舊,恐難見轉機。
川普(Donald Trump)13日在賓州巴特勒郡(Butler County)造勢時遭一男子開槍,幸無大礙。槍手連開8槍,造成一死、2重傷,隨後被維安人員擊斃。
這是自1968年羅勃.甘迺迪(Robert F. Kennedy)參加美國總統選舉民主黨初選遭槍殺身亡後,首件暗殺總統參選人的事件,凸顯美國近年政治極端化對社會的影響。
●川普作風強硬 選民認為遭槍擊似可預期
巴特勒郡附近居民蒙哥馬利(Lauren Montgomery)對中央社說,川普一向作風強硬,不顧民眾感受;某種程度上,這起槍擊「似乎可預期」。之前有人試圖刺殺川普,也有人朝他丟物品;現在發生槍擊,對社會安全是很大的警訊。
她表示,川普2016年當選時,社會分化不像現在那麼嚴重;川普大力推動右翼的想法和行動,製造更多分化。之後,川普連任失敗,指控選舉舞弊,導致2021年1月6日的國會山莊暴動;現在再度參選,一再用這些議題凝聚支持者。
「我們現在的分裂和混亂,可能是引發槍擊案的原因。」蒙哥馬利說。
在美國前首都、賓州費城(Philadelphia)擔任歷史導覽的丹尼斯(Norm Danis)說,不論共和黨或民主黨,很多政治人物都認為「自己最懂,只有自己是對的。國家陷於分化、暴力、互相對立的處境,受傷了」。
●從政曾是崇高公共服務 現在卻淪為權位
丹尼斯說,「公共服務」曾是高貴的詞彙;成為領導者,不論州長、參議員還是總統,都是因為他們有心服務公眾。現在政治人物只想保有權位,做他們想做的,通常沒有顧及多數人,尤其是需要幫助的人。
費城是美國的建國之城,孕育獨立運動,見證「獨立宣言」起草與簽署,也是美國憲法誕生之地,並曾作為國家首都。
美國首任總統喬治.華盛頓(George Washington)在位時,憲法還沒有任期限制。他1797年在費城的國會廳將政權移交給繼任者約翰.亞當斯(John Adams),樹立民主政體和平轉移政權的典範。
「直到2020年選舉,所有總統都是光榮、和平地卸任。」丹尼斯感嘆地說。「費城豐富的歷史故事,吸引各國旅客前來體驗象徵美國精神的遺跡。美國喜歡說自己領導世界,卻在暴力、殺戮、槍枝氾濫方面成為世界第一,讓我很傷心」。
丹尼斯說,費城最早是英國貴格會(Quaker)教徒潘恩(William Penn)打造的城市,是當時唯一有宗教自由的英國殖民地。他強調包容與平等的精神深深影響費城,後來建造的自由鐘至今仍是自由、平權的象徵。
「看看歷史,我們是可以坐下來解決問題的,這樣不是很好嗎?」丹尼斯說。
●歷史學家:美國嚴重分化 談婚姻也考慮黨派
現年81歲的美國知名歷史學家古德溫(Doris Kearns Goodwin)6月受訪時說,她認為現在美國社會分裂的程度,「比我一生任何時候都更嚴重」。
古德溫說,美國自內戰後,對越戰、外交採孤立或干預主義、種族和民權議題等,都有激烈爭議;如今分化焦點是政黨認同。根據調查,1958年,72%的人不在乎女兒嫁給共和黨或民主黨人;到了2020年,79%的人希望女婿跟自己同一政黨。
●歷史學家:政治槍擊案曾推動美國社會重大進步
古德溫在賓州槍擊案後接受波士頓公共廣播電台(Boston Public Radio)訪問,提到美國史上好幾次暗殺政治人物的槍擊案,都促成重大改革。
支持黑人平權的前總統甘迺迪(John F.Kennedy)1963年在德州遭槍擊身亡,副總統詹森(Lyndon B. Johnson)繼任隔天立即宣布,將優先推動民權法案,以完成甘迺迪遺志。當時,幕僚都認為這有極大的風險。
古德溫說,詹森和兇手同是德州人,這使詹森不受信任,而當時再11個月就要選舉,推動民權法案可能面臨南方州反彈。面對幕僚勸告,詹森留下這句名言:「那總統的職位到底是為了什麼?」之後,他通過美國史上最重要的民權立法。
1960年代擔任阿拉巴馬州州長時大力推動種族隔離政策的華勒斯(George Wallace),1972年參選總統遭暗殺,導致半身不遂。古德溫說,幾年後,華勒斯向黑人社群道歉,再度參選州長獲得9成黑人選票。
她也提到前總統雷根(Ronald Reagan)1981年遭槍擊的故事。在當時冷戰背景下,雷根的強勢領導也讓黨派高度對立。雷根送醫後,麻醉前還幽默問醫生:「你是共和黨吧?」醫生回答他說:「今天我們都是共和黨。」
古德溫說,雷根術後首位受邀的訪客是民主黨籍聯邦眾議院議長歐尼爾(Tip O'Neill);當時歐尼爾先握著雷根的手,跪下來誦讀詩篇,親吻他的手後離開。兩人從此建立友誼,對兩黨合作通過多項跨黨派立法至為重要。
「據說他們每天傍晚6點會通電話說:『好,6點我們可以停止相互攻擊,去喝一杯酒,聊聊天。』這顯示他們的合作和友誼有多麼重要。」古德溫說。
●槍擊案後,政治能否走向「中道」
蒙哥馬利說,希望槍擊案作為警鐘,讓川普走向「中道」。這番話或許反映厭倦政治鬥爭的美國民眾心聲。
許多報導指出,槍擊案後川普訴諸團結,不到兩天就拋諸腦後;而他指的團結,也是要民主黨別再追訴他的司法案件。
古德溫說,川普呼籲團結有點不知所云。選舉不需要團結,應該好好辯論政策;對抗暴力、對抗引發暴力的激進言論才需要團結。槍擊案的發生是重新定調、緩和對立的契機,但「我不太抱希望,選舉期間很難改變人們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