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籌得長壽的必要資源,提出三種方法,其中之一是運氣好、投報率高。由此要談到金錢與長壽的最後一個課題。
投資人總是積極地尋找下個「大熱門」,但沒有比長壽更熱門多少的事。把我們分析的兩大結果加在一起來看,數十億人活得更長,更好地變老,每個人代表數十萬美元的價值,那正是龐大的商機。我在倫敦商學院開一門課,名為「長壽產業」(Business of Longevity)。講者來自各行各業,對學生講述人類生命如此重大的變化,帶來無比商業潛力。
我已陸續談到,要挺身迎戰長壽要務的挑戰,有許多地方必須做出改變。我強調那對個人與政府的意義,但企業在促成改變上同樣地位重要。如同前面提到的金融業,生產及分銷長壽要務所需新產品與服務的則是企業界。
要是對老年學的潛力感到振奮,卻擔心壽命變太長錢要從哪裡來,則投資新創生技公司或許是某種形式的生存險。一旦老年學公司有所突破,使你的壽命延長,股價應會大漲,你就有錢購買其產品及支付長壽的開銷。
不過請對風險投資保持戒心,比生技公司早期風險更大的企業不多。生技公司倒閉的比成長極好的多很多,至於開發長壽療法的先驅,雖令人充滿樂觀,至今卻未有一種經證明可像藥物一樣有效。
不過還有許多方式可投資於長壽,且不像生技業風險那麼高。歐盟定義銀髮經濟為:「所有服務五十歲以上需求的經濟活動,包括其直接購買的產品及服務,暨由此衍生的進一步經濟活動。」像是美國退休者協會(AARP,成立於1958年,原名American Association of Retired Persons)或國際長壽中心(International Longevity Center)等組織,強調銀髮經濟商機無限。道理很簡單,老年人越來越多,老人多半賺的比年輕人多,擁有更多財富,也花錢較多。五十歲以上的世代已占經濟很大一塊,未來數十年只會更大。於是出現推薦投資的簡報,介紹一大堆針對高齡人口的新創公司。
人口統計向來如此,很容易揮舞著龐大數字證明某種情況。據美國退休者協會統計,五十歲以上的花費對全球GDP貢獻是45兆美元,在美國每花費一美元,就有56美分是五十歲以上所花。若有某種魔法,可形成僅由美國五十歲以上花錢者組成的新經濟體,將是世上第三大,年GDP達8.3兆美元。其他國家也有類似趨勢,英國54%的消費支出是來自五十歲以上(3,190億英鎊),預料2040年會增至5,500億英鎊(63%)。
照這東一筆西一筆的數字,高齡人口完全不是負擔,而是世上最大且成長最快的「新興市場」。預期的受益產業,將與陪伴、照護、行動、處理失能疾病如失智症等相關。
以這方式看待年長消費者,可矯正經常與社會老化聯想在一起的暗淡無望,值得歡迎。年長者對經濟成長的正面貢獻能力不可低估,但對高齡工作者是經濟引擎的看法,照例有一些警告。有些銀髮經濟分析找到的優點有悖常情,例如有一則常被追蹤的統計數字是,日本自2011年以來,成人尿布的銷量多於嬰兒尿布,這當然是很大的商機,但更偏向「暗淡無望」,因為是靠不健康賺錢,而非促進長青未來,我們真心希望如此看待長壽社會五十歲以上的市場嗎?
想確定銀髮經濟的範圍,會遇到一個重要問題,那就是該如何定義老年。老年是從五十歲算起嗎?還是六十五歲?八十歲?甚至是否該根據時序年齡?
美國退休者協會以五十歲為衡量「老」的分界點,從以下說明或許可以理解。它成立於1958年,起先是為五十歲以上退休教師提供保險與支援,此後成長為有3,800萬會員的組織,透過對政府遊說、提供資訊、為會員交涉協議,以設法滿足五十歲以上會員的需求。這年齡層的商業潛力從一點可看出:該會(非營利組織)已累積淨資產30億美元,2021年總收入18億美元。以五十歲以上定義老人,合乎該會一向的運作範圍及會員組成。
然而自1958年以來,人們老化的情況多元及平均壽命增加,造成區分這單一年齡層的問題是以「老」或有許多共同利益為標準。以五十歲起算老,一定人數眾多,並具有非凡的消費力,但如此定義一個單一市場是否有用不得而知。就像沒有單獨的五十歲以下市場,是否有五十歲以上的單一市場令人存疑。
認為有單一市場的想法,使企業落入年齡歧視偏見,那正是美國退休者協會積極主張要避免的。結果造成銀髮經濟常著重於銀髮族的衰弱及需要(照顧長者機器人、用藥盒、跌倒警鈴等等),而非銀髮族的想要(趣味、娛樂、旅遊、陪伴等等)。如麻省理工學院教授約瑟夫.柯佛林(Joseph Coughlin)所說,許多公司對年長消費者的態度,就好比假設青少年有興趣的產品只有抗青春痘藥膏。如果對青少年是這種態度,賣不了多少產品,對老年人也是同樣情況。
我承認對銀髮經濟概念感到不安。儘管它是試圖描述正面版的高齡化社會,卻易於落入同樣的刻板印象問題,並迎合想當然耳但可能不存在的同質性,以致掩蓋事實真相:在許多方面,目前的大變局是,老年人與年輕人越來越相像。
超越「銀髮經濟」還有一個理由,我們應該鼓勵長青社會而非老化社會,但是銀髮經濟與社會老化論只是一體的兩面,為企業披上正面的外衣。
長青經濟是支持改變老化方式,而非迎合老人的傳統需要。它關切的是結合健康與財富的新金融產品,有助長久維護健康的飲食,支持終身學習的教育體系,較偏老年學的製藥業,重篩檢、監測、數位保健的醫療照護,支持運動健身的休閒產業,支持長壽人生增加參與的社會企業。長青產業兼顧人生各面向,而非生命終結點,橫跨許多不同的投資主題。
銀髮產業及長青產業都很重要,都不能忽視,但我忍不住覺得,長青經濟將是最大、最有價值的成長部門。
萬一我得了失智症,我願意花很多錢以得到良好的照顧,但如果我認為有方法預防失智症,那麼花再多錢也願意。因此我相信長青經濟比銀髮經濟更重要,更有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