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小孩留給你,我離開。」
當她說出這句話時,心也跟著顫抖,她不願意離開孩子,但是她沒有選擇。她只是一個在先生外遇後,只能選擇原諒的家庭主婦。而且,她的原諒也喚不回浪子回頭,先生堅持要離婚。
先生的經濟條件明顯比她好,不過她放不下孩子,孩子也放不下她。她想著回到職場,再怎麼辛苦,只要能跟女兒在一起,她相信他們一定可以撐下去。
先生也想要孩子,她為了留下孩子,跟先生溝通過,也想過要請律師,但老公做事謹慎乾淨,外遇沒有留下任何證據,也拒絕支付任何贍養費。
她想帶孩子搬出去住,手上卻沒有足夠現金。娘家也只剩下一個妹妹,妹妹也有自己的生活要顧。
她陷入了煎熬。但是她告訴自己,孩子是她的心肝,她一定要想辦法。然而,當先生三不五時騷擾,說了各種恐嚇的話之後,讓她猶豫了。
「妳帶女兒走,妳能給她好的生活嗎?」
「妳也不看看妳自己,我能讓她到國外念書,妳要讓她半工半讀嗎?」
「我先說喔,妳把她帶走,我不會給妳們任何一毛錢!」
迫於先生的壓力,加上沒有錢請律師,她只能妥協,忍痛放棄孩子。
那天,她試探性問女兒喜歡現在的生活嗎?
小學一年級的女兒,對父母的事情還懵懂無知,她如實表達自己喜歡學校、同學,也喜歡鄰居跟現在的生活,女兒說自己喜歡彈鋼琴、學畫畫、英文課,也希望以後能學習更多。
她看著女兒眼睛發光地說著,摸了摸女兒的頭髮,她知道,現在女兒擁有的一切,她都給不起。
先生說得沒錯,婆家有錢,他能滿足女兒物質上的生活。
女兒在夫家能被富養著,人們都說被富養的女孩,命比較好。
她思考了許久,最終下了艱難的決定:她決定自己離開,讓女兒留下。
這樣,女兒不必重新適應新環境,也不必放棄才藝,更不會失去未來的各種可能性。
於是,她在夜深人靜,女兒睡著時,泣不成聲抱住女兒。
然後, 她離開了, 她害怕與女兒的離別,也怕自己走不了。
離開後,她的每一天都在自責中度過。
偶爾,她會從夫家的幫傭那裡得知,女兒對於她的離開十分不諒解。在她離開的隔天,女兒歇斯底里崩潰大哭,從此陷入憂鬱中。
她聽了,衝動地回到婆家,想要抱抱女兒,想要好好安慰她。但是,當她真的走到了婆家樓下,卻又膽怯的不敢上樓。
她只能躲在一旁,看著那曾是前夫的小三,牽著女兒放學回家。或許,事情會有所好轉,也或許,女兒已經慢慢適應沒有她的生活。
站在女兒的角度,沒有人告訴她母親的苦衷,女兒認為母親拋棄了自己,又加上父親跟後母的煽風點火,她始終對母親都抱持著怨懟與不諒解。
所以,她與女兒的關係,從原本老公不願意讓母女見面,到最後,演變成女兒單方面拒絕與母親見面。她默默承受著女兒對自己的不諒解,就這樣一路忍著十幾年過去了。
但是,她對女兒的愛一直沒有改變,她想關心她,想要陪伴她。她偷偷在網路上看著女兒的社群,會用著匿名帳號,在貼文底下留言。
有一天女兒私訊了她。
女兒很好奇她是誰,她卻沒有坦白自己的身分,女兒當她是同齡網友,常常找她聊天。她用這樣的方式,知道女兒的心聲,才終於有機會關心女兒。她不能以一個媽媽的名義愛女兒,只能用這樣隱晦的方法表達她的愛。
每當女兒提出見面的想法時,她總是以自己長居海外為由拒絕。她害怕當女兒知道自己的身分後,會從此不再跟她聯絡。
她們就這樣當了很多年素未謀面的網友,一直到女兒出了社會,感情跟工作都出了狀況。
因著這一次人生打擊,女兒第一次跟她談到了原生家庭。
女兒想著,自己總是害怕孤單與缺乏安全感,可能跟母親有關。
「我不知道,我媽媽為什麼當時拋棄了我?她是不是不愛我?」當女兒打下這些字的時候,她愣住了,陳年的心痛感再度出現。
她當然愛女兒,她用網友的第三人稱,試著把當時離開的心情告訴女兒。女兒這才終於懂了母親的為難。而她也鼓起勇氣說:「我們見個面吧!」
這是闊別二十年之後,她第一次見到女兒。
她們見面時,女兒愣在原地,她以為女兒會轉頭離開,沒想到,女兒快步上前抱住了她。
女兒這才知道,這些年關心自己的網友,一直都是媽媽。
她不是被拋下的小孩,她的母親為了成全她而不得不放手。
看著女兒,她的眼眶滿是眼淚,她緊緊擁抱著女兒,喃喃自語保證:「對不起,這次,我不會再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