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球團的營收不會受到球隊戰績所影響,還有一個原因是,各個球團的老闆開始將球場上的一切納入共同名下,所以不管各自的球隊是否輸球,他們都是贏家。
自二〇一五年起,MLB宣告它宏偉的願景:統一美國的棒球界,包含軟式棒球、各個層級的棒球,都納入MLB的旗下。小聯盟、獨立聯盟以及業餘棒球隊的老闆都將加入由MLB所管控的單一組織架構中。這個概念稱為One Baseball,MLB官方宣稱,透過一條龍、更有效率的培訓管道,就能提升球員的實力,並讓更多孩子有機會參與棒球運動,為將來儲備更多的人才。確實,這個目標本身很有價值,但它也有顯而易見的好處:培養下一代的球迷,進而在財務上獲得長遠的回報。
這個架構與國際足球協會(FIFA)的結構與執掌範圍有些相似:各國、各個年齡層以及各地的足球聯盟,都歸屬於單一組織的保護傘下。當然,就像FIFA一樣,這個傘下最有影響力的那群人獲利最多,也就是MLB管理階層及其三十位球隊的擁有者。這些人能受益,是因為這麼一來,MLB就更能掌控小聯盟的球隊與賽事。近年來,MLB削減了小聯盟的規模與營運成本、重新調整其球隊的編制。以前有些小聯盟球隊能與大聯盟球隊分庭抗禮,也贏得不少球迷進場支持,但如今它們都變成了大聯盟的附屬機構,更不要說獨立聯盟了。此外,過去由營利性的業餘棒球協會所舉辦的新秀表演賽或各級巡迴賽,如今也都被MLB一手掌控了。
透過One Baseball 計畫,MLB還在海外投資棒球基礎設施,並將重點區域放在棒球人才豐富的拉丁美洲國家,如委內瑞拉、哥倫比亞、巴拿馬、古拉索以及阿魯巴。有了這條由上而下、全面掌控的培訓管道,MLB找人才的成本就降低了,在選秀會上提出高額簽約金的新人也變少了;因為他們只能拿出真本事,去爭奪小聯盟球隊中不斷變少的位置。One Baseball 或許真能改變棒球界的結構,並更有效率地培育人才,但其背後的目的,還是要讓各球團能控制成本與支出,用球賽創造更多收入並獲得更多的分潤。最終,沒有一個球團老闆會賠錢,那怕他的球隊好幾年戰績不佳,或營運不善虧損了一些錢。
在本世紀初,MLB創立了網路串流媒體平台MLB Advanced Media,最初的目的是希望透過數位媒介來轉播賽事,但它又生出了子公司BAMTech,之後再以數十億美元的價格出售給了迪士尼。同樣地,MLS也擁有一個專門負責行銷的單位,名為「足球聯合行銷事業部」(Soccer United Marketing),由該聯盟所有的球團老闆共同持有,並且由MLS總裁唐.加伯(Don Garber)擔任最高主管。此單位為該聯盟及球團老闆提供了重要的收入來源,就算輸球或球迷不開心也不會受到影響。NFL、NBA以及NHL都有類似的行銷部門。
運動賽事是一門生意,業主努力在球場外開源增加收入,並沒有什麼不對。但主事者在拓展相關業務時,應該要以大局為重,包括守護運動界的社會契約。球賽本身應該刺激、緊張、有娛樂價值,才會有更多球迷想觀賞,球隊才有未來。
對於球迷以及球團老闆來說,這些因素環環相扣、彼此正相關。但近年來,不管比賽過程有多激烈、球迷有多熱情,都跟球團的收入沒關係。這些正向要素的關聯性來到了歷史低點。球隊與聯盟從賽事中所獲得的收入,遠遠不及於球場外的業外收入,包括房地產、運彩以及行銷活動等等。這些錢都進到球團老闆的口袋,而且與球隊的戰績、球員的表現和球迷的支持無關。
長久以來,電視轉播的權利金是聯盟的主要收入來源,也絕對與比賽的內容直接相關。但近年來,轉播授權的模式變了。有線電視業者都需要專業的體育節目,其轉播的賽事要多、過程要精彩,這樣收視戶才會願意繼續訂閱。因此,業者向各個球隊和聯盟簽訂了長達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三十年的轉播授權合約。他們為此支付了數十億美元的保證金,但合約期限拉太長了,球隊不見得會全力保持競爭力和戰力。如果球團每隔兩、三年就得重新談轉播合約,那應該會設法提升戰績,但如果下次談合約是一、二十年後的事情,球團就不會積極砸錢去買球員來提升戰力。
想想看今日的球團老闆能賺多少錢:賣出未來十年的電視轉播權,並得到了數十億美元的保證金;從球場周邊的房地產開發案賺取了數十億美元;透過運彩和網路行銷賺入數十億美元。既然商機無限,他們就更不想投入大量資金到球隊上頭,更不會付高額的簽約金去簽下好球員,也不會努力提升球隊的競爭力。對於過往的球團來說,贏球和吸引球迷是非常重要的,所以球團老闆會想法設法去組建出戰力最強的隊伍,以免被球迷拋棄。但現在這個動力在哪裡?證據顯示,當今職業球場上故意輸球的狀況這麼多,但球團的收益卻幾乎沒有受到影響,這便足以證明,努力贏球的動力早已消失了。
球員所帶來的感動
年華逝去、過了巔峰時期的感覺我非常清楚。我也記得以前有很多興趣和目標,但現在都缺乏動力去做。但在那個晚上,麥達克斯提醒了我,即使自己不再處於最佳狀態,仍然可以盡力而為。只要盡最大的努力、再加上天時地利人和,哪怕你的巔峰時期已經過去,還能克服困境、獲得勝利。他提醒了我,當所有人都對你不抱持期望,而你還能取得勝利,這種成果會令人更加心滿意足。
寫下這些文字時,那場比賽已經是十五年前的事了。我如今坐在電腦前面,不再覺得自己的巔峰期已然消逝。不知怎麼的,從二〇〇六年八月三號開始,我不再抱著那樣的負面心態。麥達克斯教會了我從其他角度來看待自己。在那個晚上,比起任何一支球隊,這位球員給我帶來了更大的啟發以及更加深遠的人生意義。
在那場比賽後,有段時間我常在思考,身為道奇隊的球迷又熱愛麥達克斯,那我該如何看待自己與亞特蘭大勇士隊的關係。我應該為了勇士隊在幾年前拋棄麥達克斯而生氣嗎?當我看到亞特蘭大勇士隊被它的對手和前任王牌投手壓制,我應該感到內疚嗎?
思考了一陣子後,我問自己:「為什麼要死忠支持一支球隊,而不是去挺和我一樣有血有肉的球員?」前者是被運動產業複合體操控的工具,後者則是我的人類同胞。依此類推,我立即得出結論:
支持某球員不該是因為他隸屬於某支球隊。否則,要是這球隊被踢爆有惡劣的行徑,那我就不知道該不該繼續為此球員加油。反過來說,如果某位球員品性低劣,那我也沒必要祝福他所效力的球隊戰績長紅。確實,有些球員確實品性低劣、言行惡毒,但許多球迷卻因為支持他們所屬的球隊,於是對這些惡形惡狀視而不見。這種心態當然是本末倒置觀看賽事是一種享受,不需要遵守任何道德義務。球迷沒有必要終身對某位球員或某支球隊堅定不移地支持。只要你願意,隨時都能改變你支持的對象。哪怕你平常是休士頓火箭隊的球迷,也可以在季後賽的開打前夕才迷上雷納德(Kawhi Leonard),並在接下來的六個星期成為快艇隊的球迷。不管某球員是屬於你所支持隊伍,或轉到了你最討厭的球隊,你都不需要感到矛盾。看球沒有任何規則,只要你高興,就能成為任何球員或球隊的粉絲。